Hoopoe

（四）

重午节将至，娘娘们开始忙碌起来。

陛下口谕，一切事宜由贤妃打理，大概意思是让皇后少些插手。

皇后冷哼一声，“他就这么嫌我不成事。”

永娘说，“陛下是心疼娘娘的身体。”

但是贤妃娘娘平日还要照看阿穆，皇后自然不忍心看贤妃忙的团团转，便跟着她一同安排，多多少少帮衬些。

所以，像我这样缺乏智慧的人，自是什么忙都帮不上，日日瘫在榻上残害花朵点数花瓣，殿中人称辣手摧花。

我宫中有一个宫娥叫阿筠，她是个大大大八卦，其实我不是很喜欢这样过于八卦的姑娘。

虽然她不是很聪明的样子，但在她那里，我知道了不少事，平日这般无聊，除了听一听琐事还能做什么呢…

由于我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，她同我讲话也随意些。

我想起贤妃娘娘说起的叶良媛。

我问她道，“阿筠，你知不知道叶良媛？”

她的眼里闪烁着万事通的光芒，我立刻凑上前去。

“美人，这你可问对人了。叶良媛，啧啧啧，同贤妃娘娘一起入东宫，只可惜了，连话都未同陛下说上一句，便去了。”

“啊？为何？”我适时推动话题发展。

“唉。叶良媛进东宫时，携了只豺舅，眼见那么温顺的小狗，不知怎的咬死了皇后娘娘的猫。”

“娘娘养过猫？”

“可不是，那猫通体雪白，双瞳异色，才好看呢，只是彼时娘娘还是太子妃，身体不好，与那狸奴不甚亲近，由它到处乱跑。”

“叶良媛吓得不行，急忙去赔罪，太子妃竟丝毫不恼，本以为已无大碍，谁知这事传到太子殿下耳中。他勃然大怒，命人活生生打死了狗，又以失职为由将叶良媛殿内一干人等全数杖毙，叶良媛本就胆子小，身体弱，这一吓竟吓出了心病，陈年旧病复发，没多久便去了。”

我叹道：“陛下未免太过了些。”果然如传言般性情暴躁冷血无情。

“还没完。叶良媛去了，太子妃生气得很，与太子殿下大吵一架，亏她彼时那样瘦弱，发钗都顶不住似的，竟喊的那样大声。”

“后来，又不知为何，殿下亲手为太子妃用白玉雕了个狸奴，据说和真的一般。那时先皇刚刚卧病，太皇太后也病的极重，伺候殿下的公公说，那白玉狸奴，可是殿下几夜不眠不休赶出来的。”

“结果，您猜怎么着，太子妃丝毫不稀罕。那时候我还在承恩殿当值，殿下站在殿外，命宫人送进去，半晌却被退了回来，还带了句什么话，殿下气的拿起狸奴踹门便进，举起它便要摔。最后二人争执许久，也不知那狸奴摔了没，总之是不欢而散了。”

伴君如伴虎，帝王之心难测啊…早知如此恐怖，我路上应想法子逃了，若是真有幸得见天子一怒，我一定有机会亲身感受那些个悚人听闻的酷刑。

“其实，婢子觉得呀，皇后娘娘未免不识相些，若是有人数日熬到天明为我雕狸奴，我一定…”

“阿筠你住口！”我呵斥她，“皇后娘娘是很好的人，这其中一定是有缘故的，你日后可不要多嘴了。”

夜里，我一个人既无聊又害怕，便想去瞧瞧皇后娘娘，抵蓬莱殿时，永娘说娘娘今日劳累，早早歇下了。我欲返回，却又看见那个高大的身影，我吓得一动不敢动，眼中蓄满了泪，一天天这般吓我，谁受的住啊！朦胧泪光中，我看见他头顶的发冠映出一道光。

竟还是个贵公子，今日姐姐受了惊且再放你一马，待过些时日一定抓你现形。

我终还是拉着永娘的手，挎着桃儿的手臂，哭唧唧回了宫，忘记了让永娘捉贼人的事。

我仿佛走在宫中的小径上，可四周烟雾缭绕，让我感觉很陌生，突然，一只小白猫出现在我的脚下，我抱起它，它在我手中一下子变成一条血肉模糊的豺舅，我吓得闭上眼睛，却在黑暗中清醒。原来是一场梦。

我明白了叶良媛为何会被吓得病死。

我明白了皇后为何如此生气。

我也明白了祖母为何对我说那些话。

我想到陛下东宫时的宠妃，陛下对她也会是这样的态度吗？一定会不同些吧。

陛下若是也有温柔，浸润的会是怎样的女子呢…